【袁曹】失忆后让死对头捡走了

曹操一醒来,就闻到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

他只觉疲惫得很,努力了几下才勉强睁开眼睛。头顶是白炽灯嗡嗡地发着光。自己穿着病号服躺在病床上,周围几个人簇拥着他。

其中穿着金色风衣那位站在他的床头,衣服的颜色刺得他想吐。

他正用一副无法言喻的古怪表情望着他,直到后来曹操才明白,这副表情的含义大概是“你也有今天”。

但那是他只是单纯想问他是谁,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带着氧气面罩根本发不出声音。

他想把这碍事的玩意拔掉,谁知刚活动了指尖,旁边不知什么仪器就发出尖叫。进来检查他状况的护士先一步眼疾手快按住他:“先生不要激动。你的大脑有损伤,这个暂时还不能摘下来。”

风衣男闻言却是望向护士,关切道:“怎么回事?严重吗?我在电话里听说是车祸……”

护士看了他依言,问道:“这位先生怎么称呼?和病人是什么关系?”

“我姓袁,是他的...”他顿了一下,声音变得低沉了一些,“是他的朋友。”

“是这样的袁先生。”护士指了指角落,“这位先生将病人送来,说是他开着货车经过时病人正在打电话,眼看就要相撞,病人匆忙后退时因为脚崴了一下跌倒了,后脑正好磕在马路牙子上。”

众人这才发现角落里还蹲着一个灰扑扑的人。见大家都望向他,那人挠了挠脑袋,操着一口浓重的乡音对着袁先生说:“当时他倒在马路边上,眼珠子一动不动。俺问他什么他都不说。俺吓坏了,当下开车把他送到医院了。大夫们叫俺交钱,俺木有钱,想着他手机还在,联系人第一个就是你,就打电话联系你来了。”

袁先生转身吩咐身后夹着公文包的秘书去住院处结账,又向护士问道:“他现在是什么情况?”

护士斟酌了一下说道:“我们给他检查了身上没有严重外伤。拍了CT发现病人脑部有淤血。结合刚才这位先生的口述,我们怀疑他有逆行性失忆。”

“逆行性失忆?”袁先生皱着眉头重复了一遍。

“就是因为外部状况导致患者不能正常回忆起过往的经历或者遗忘的症状。”护士解释道。

袁先生摆了摆手打断了她的话:“我知道它医学上的解释。”他的目光转向曹操,“你还记得我吗?”

曹操努力在空白一片的大脑里搜寻关于他的记忆,他想他应该是对他是熟悉的,包括他目光投向他时眼角那颗仿佛也凝视着他的小黑痣,包括他身上穿的金光闪闪的衣裳,包括他说话时故意拖长以显得游刃有余的尾音,一切都在他心中翻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几乎要让他发昏。

但细究这种熟悉感又找不到根由,像是有人用剪刀剪断了系住它们的线,只留下记忆的游丝在空荡的脑海中漂浮。

他艰难地摇了摇头,开口只觉得喉咙生疼,隔着氧气面罩声音也喑哑不堪:“我不记得了。”

袁先生显然愣了一下,然后失笑道:“果然是失忆了,你以前可不会这样和我说话。”

以前自己和这人是怎么说话的,曹操努力回想,眉头刚拧起来,就听袁先生又说:“你才醒,先养养精神,别说话,也别多想了。”

然后他看见袁先生转头对向呆呆站在一旁的司机:“先生怎么称呼?”

司机哈腰道:“俺姓王,后土垕,王垕。”

袁先生点了点头:“王先生,感谢你将我...”他又诡异地顿了一下,吞了块口水才继续说道,“将我的朋友送到医院来。一会儿我的秘书会和你联系,帮你解决车的磨损问题。但毕竟是你开车撞到行人,想必王先生不愿横生麻烦,不若我们私下里了结此事?”

司机当然是欢喜不尽。袁先生指了指门外:“那我们借一步说话。”

护士见没什么事,检查了下点滴瓶,先一步出去了。袁先生跟在司机后面,刚要踏出病房门,曹操喊住了他,努力克服着面罩的压力问出几个字:“你叫什么名字?”

袁先生将目光凝在他身上久久没有说话。病房一时变得极静,头顶上的白炽灯发着惨烈的白光。

久到曹操以为他不会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他才缓缓开口:“既然你不记得了,不妨我们重新认识一下,我叫袁绍。”

曹操在医院里又住了几天,在此期间他从袁绍口中得知了自己的名字。但袁绍对他的过往和他们之间的关系却讳莫如深。曹操每次询问或暗示,都被他不动声色地岔开了话题,连那日在他身后夹着公文包的秘书,曹操后来知道她叫荀谌,对此也都三缄其口。有一次袁绍有事她单独来送饭,曹操状若无意地开口套话:“我觉得你很熟悉。”

荀谌摆饭的动作未停,不软不硬地说:“曹先生说笑了,我们之前从未见过。”

曹操支起身子,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可我和你们袁总不是好朋友吗?我为什么会从没见过他的私人秘书?”

荀谌升起病床的小桌板,将饭盒放在上面,抱歉般地笑了笑:“曹先生请用。明天袁总就会过来给您办出院手续,有什么问题您问他就好了。”

终于,在曹操都要闻惯医院消毒水味道的时候,袁绍接他离开了这鬼地方。两人做到私家车里后袁绍递给他一个小包,曹操在里面看到了他的身份证和一些随身物品。他翻找了半天也没找到手机。

袁绍恰在这时递过来一个早已淘汰的翻盖款手机。曹操怔了一怔,就听见他说:“你原来那个跌到地上时把电池摔坏了,那个司机打完电话后一会儿就关机打不开了。我已经托人拿去修了。这是你放在我这里的旧手机,你先拿去用。”

曹操将信将疑地接过手机,打开翻盖映入眼帘的桌面就是袁绍搂着他拍的大头贴,非主流的滤镜下他俩脸贴着脸,看上去十分亲密。他抬头看了眼袁绍,又仔细分辨手机上的大头贴,觉得照片上的面容似乎要更年轻更明亮一些,但又分辨不出这之间究竟隔了多少年岁。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目光,袁绍斜了他一眼:“在看什么?”

曹操将手机桌面递给他看。袁绍看见后脸上浮起一丝笑纹:“当初拉着你照的时候你百般不愿意,没想到你还把它设置成了桌面。”

曹操试探着问道:“我们什么时候拍的这些?”

袁绍笑了笑:“很久以前的事了。我已经记不清了。”

曹操总觉得他没说真话,他心念一动,低下头找手机的图库,也许是肢体记忆残存,他随手按了几下就找到不少图片。大多是是他和袁绍的合照,最初的几张还穿着一色高中的校服。

“我们之前是同学?”

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袁绍并不准备回答。倒是曹操接着往下翻看他俩的照片越来越多,姿态越来越亲密,也有点单人的照片,但主人翁多半是袁绍,甚至还有明显偷拍视角的他的睡姿和丑照。比起自己,这更像是一部记录袁绍的手机。

这疑惑刚一起来,曹操心中又猛然升起一个念头,这些照片都是他自己拍的。

但究竟是什么样的关系,才让他的相册里堆满了他的点点滴滴呢。他们之间真的只是朋友吗?

因为旧手机像素不高的原因,大部分照片都只能勉强看清脸,只有一张大合照算得上清楚,应该是相机拍得然后被他保存到手机上。

照片里袁绍站在C位,他站在他的右手边,其他的几个人他也都感觉挺眼熟。

他戳了戳袁绍:“这些人你认识吗?”

袁绍瞟了一眼合照:“算是认识吧。”

曹操顺势道:“那你和我介绍一下吧,省得日后我见了他们叫不出名字。”

袁绍淡淡道:“你以后大约也见不着他们了。”

曹操没听清,皱眉问道:“什么?”

“没什么。”袁绍表情不变,反而靠近了一点,“你想知道谁,我告诉你。”

曹操指着站在袁绍左手边也穿着金色风衣,眉眼和他有三分相像的男人问他:“这位是?”

袁绍扫了一眼,淡淡道:“那就是个卖蜂蜜的。”

这身暴发户土豪金打扮怎么也不像是蜂农啊?难道是为了契合蜂蜜的颜色,才穿成这样的?曹操疑惑地望了他一眼,手指又点了点那人旁边一个穿着紫色机车夹克,抱着个老虎花纹头盔的笑脸男。

袁绍依旧淡然道:“哦,那是个卖瓜的。”

卖瓜的穿成这样是要去送瓜吗?曹操更加觉得他没说真话,不信邪地再试了一次,随手指了一个穿着墨绿衣服的高个子再问。

“这是个九国贩白马的,你不用管他。他旁边那几个,大耳朵的是织草鞋的,长胡子的是卖枣的,黑脸圆眼镜的是杀猪卖肉的。”见曹操一脸便秘地望着他,他抬了抬眉,“怎么?”

曹操摇了摇头:“我在想我们当初认识的都是什么人啊。”

袁绍则是笑着为他合上了手机:“别想这么多了。我们到家了。”

曹操这才发现他们不知何时已经到了一间别墅的门口。这个别墅的审美一看就是袁绍的风格,一眼望去只有白和金两色,大理石地砖上铺着绵实的金色地毯,水晶的吊顶灯发着金黄的光。

袁绍引着他上了二楼的一件卧室,这里倒是一下子就拯救了他被金色刺痛的双眼。卧室不大,装修得简洁大气,没什么多余的家具和摆件,蓝色的窗帘随风浮动,一切让曹操感到十分舒服。

“这就是你原来住的地方。”袁绍在他的身后说,“我让他们重新打扫出来了。”

曹操说了声多谢。袁绍又接着道:“你就在这先住下来吧。有什么需要的打电话给荀谌。”

他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曹操:“这是他的联系方式。你没事可以在别墅里多转转。医生说熟悉的环境有助于恢复记忆。”

曹操站在书柜前,好奇地打量着里面的的书。这里面不少名字他都有些模糊的记忆,似乎自己曾经翻阅过它们,他心思都在书上,听到袁绍的声音只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袁绍沉吟了半天,轻声道:“那...没事我就先走了。等我回来一起吃晚饭?”

曹操嗯了一声,回答完觉得有些敷衍,又补了一句:“好的,晚上见。”

袁绍却是看着他发了一会呆,才带上门出去。曹操打开柜门想拿出一本看,却落了一手的灰,现在这柜子书已经许久没打理过了。

他放下书,想找个东西擦手,走到床头柜前发现抽纸盒里的纸巾都是新放进去了,还没撕开封口。他将疑惑的目光扫到床铺,却发现连床单被罩都是崭新的,一看就不像是有人曾经在上面睡过的样子。

袁绍对他说这是他原来住的地方。这里也的确让他感到熟悉而舒适,但落灰的书以及种种不合理的陈设又让他疑虑不安,这里真的是他失忆前住的地方吗?

他无力地坐倒在床上,揉了揉开始隐隐作痛的脑袋,暗示自己不要瞎想。首先他和袁绍肯定是认识的,自己有他的联系方式,旧手机里这么多照片也不似作伪;二来他把自己带到家里,还不设防让他随便转,如果真是骗他图什么呢?

也许书柜里落得灰可能就是自己不常看,床单可能就是临时换得新的,毕竟出院换新也是常事。他这样催眠着自己。

他盯着蓝色的窗帘出神了一会,楼下又汽车发动的声音,很快又听不见了,袁绍应该是走了。他干脆躺在床上,到底还是忍不住胡思乱想,翻过来倒过去的看旧手机里的合照,仿佛要从中发现什么端倪来。但照片里的两个人只是贴近微笑,他们没法给现在的他答案。

他就这样机械地翻着相册,直到袁绍敲开他的房门。曹操下意识往窗户方向望去,透过窗帘的缝隙才发现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半黑了。

袁绍示意他下楼吃晚饭,曹操答应了一声,趿了拖鞋下床。才下楼梯他就看到餐厅长桌上摆了一桌子菜。

袁绍替他拉开椅子,说道:“这些都是你以前喜欢的,看能不能尝出之前的味道。”

曹操捡着近处的吃了两口,的确很美味,但对他而言却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但长桌的对面袁绍却凝视着他,仿佛在观察着他的反应。曹操有些不自在地别过头,闷声道:“对不起,我都不记得了。”

袁绍只是笑笑,轻声道:“没事,想不起来也不要紧。你才受伤,不宜费神。就轻轻松松待在这里,不要想太多。”

曹操努力让自己放松,甚至扒了几大口饭,但对面袁绍滚烫的目光实在让他发毛。他忍不住找了个话题:“我之前是干什么的?就是,我之前是做什么工作的?”

袁绍望着他,眸色一片深沉。

空气一时变得诡异的安静,曹操不自在地直起身子,强笑道:“咱俩不是朋友吗?怎么我的职业你都不清楚?”

“没有。我实在思考怎么措辞。”袁绍平静地说,“应该叫你自由职业者,但最近你好像都没什么活计。”

懂了,就是无业游民。曹操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那我就这么住你家啊?”

袁绍点了点头。

曹操回想自己贴身物件里似乎没有现金,自己也想不起任何密码之类的东西,小心试探着问道:“那我之前一个月给你多少房租啊?”

“不要钱。”袁绍似乎并不把这问题当回事。

曹操愣道:“那我就白住你家?”

袁绍点点头,依旧是那副满不在乎的语调:“对啊,朋友之间谈什么钱啊。你就安心在这住着吧,其他的问题都不要想。”

曹操就这样在别墅里住了几天。看多了照片里的年轻人影,有时候他看着镜子里的面孔都觉得不像自己。

镜子里的容颜比起旧手机里的照片更加成熟,眼角和额头都有了细纹。头发更加稀疏,似乎有过经常发胶的痕迹,额前的那些头发不自然地向后背。这几天他没有费心搭理它们,头发乱蓬蓬的,刘海半遮住额头,倒和照片里的少年有些相像了。

以至于有一天袁绍进门时有一瞬间的恍惚,叫了一声:“阿瞒.... ”

曹操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不知怎的心中酸涩难当。

袁绍很快就整理好了情绪,笑了笑:“阿瞒是你的小名。上学时我常这么叫你,你嫌不好听,不许我叫。后来我...我就不这么喊了。”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提及过往的事,曹操正盼望着他多讲些,袁绍却不动声色地岔开了话题:“你坐在这是在等我吗?”

曹操不自在地咳了两声,有些生硬地说:“没有,只是恰巧坐在这里罢了。”

袁绍望着他轻笑出声,俯下身搂着他的肩:“那就先去吃饭吧。”

曹操突然望着他的眼睛问道:“我们真的是朋友吗?”

袁绍的表情僵硬了一瞬,但旋即他又恢复了往常的淡定从容:“怎么?这有什么好怀疑的吗?”

曹操脑海里浮现刚才袁绍推开门看见他时眼中转瞬而逝的惊喜之色,还有旧手机里一张张他们亲密的大头贴,袁绍装修精致别墅里按他的风格专门为他开辟的卧室,以及自己失忆后第一眼看到他时内心翻涌的情绪。

这一切都指向一个呼之欲出的答案:“我们不是恋人吗?”

袁绍放开了放在他肩膀上的手,放声大笑起来,笑着笑着眼角似乎有眼泪流出。

“你说的对,我们不是朋友,从来都不是朋友。”他望着他,面色逐渐冷静下来,但翻滚的情绪还是从他颤抖的声音露出来,“但也绝对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不是恋人。”

曹操觉得自己嗓子里仿佛堵了一块铅。他艰涩地问道:“那我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袁绍却拒绝回答这个问题。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压住了语气里的悲伤,淡淡地说:“先去吃饭吧。不然饭就要凉了。”

曹操想同他问个清楚他们之前扑朔迷离的关系究竟是什么,想拨开迷雾看清那些失去的记忆是什么,想揪住他的领子求他回答所有的问题。但失去全部记忆的他大脑一片混乱,不知道如何开这个口。

袁绍说他们不是朋友,但手机里他们从前的亲密是真的,他出院后对他的关怀和安置也是真的,甚至凝视着他时眼睛里的情感也是真的。不是朋友,不是恋人,究竟是什么关系能让他做到这样呢?

但既然袁绍避而不谈,那他也只能含糊过去。他抑制住心中的情绪,食不知味地吃完了这一顿晚饭。

第二天别墅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曹操从卧室出来时,隔着二楼栏杆看到客厅里一个女人坐在沙发上,和对面的袁绍不知在说什么。

曹操一开始以为她是荀谌,因为两人的眉眼实在太过相似。但细看才发现她个子要更高些,头发也要长一点。这幅面容比荀谌更让他熟悉,似乎这人经常在他的身边,就像现在这样慢条斯理地说话。

“袁总,您这样做是违法的。”女人抿着唇说,“您不能这样把人囚禁在您的别墅中。”

袁绍背对着曹操,他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到他满不在乎地笑了笑:“我怎么做了?我又没捆谁的手又没束谁的脚,荀小姐这些话我可担不起。”

被成为荀小姐的人深吸了一口气,接着道:“我们已经了解到曹总逆行性失忆的情况了。袁总您不能因为他失去记忆就把他骗到自己的家中。”

曹操知道他口中的曹总就是他。只是他在袁绍口中不是自由职业者吗,为什么又会被她称为曹总。

他继续凝神听下去,只听得袁绍毫不在意她的愤怒,依旧慢悠悠地说:“怎么能叫骗呢?医院的电话打到我的手机上,我把他接回家里安置。这有什么不合情理的地方吗?。”

荀小姐打断他:“您可以联系我们。”

袁绍哼了一声,语气尖锐起来:“我为什么要联系你们?你们能完成什么我不能做的事吗?”

荀小姐虽然看得出来在强压着怒火,但声音也不自觉地高起来:“袁总,请您不要强词夺理。”

眼看着气氛剑拔弩张,曹操在楼梯上轻轻咳嗽了一声。荀小姐一抬眼,正好看到了楼上的他,立刻站起来恭敬地喊道:“曹总。”

袁绍也回过头,面上的神情有一瞬间的崩塌,叹息着唤了一声:“阿瞒...”他似乎有很多的话想说,但最终只是艰难地动了动嘴唇。

荀小姐已抢先一步开口:“曹总,我知道您有失忆的情况可能不记得我,我是您的私人秘书——荀攸。”

曹操歪了歪头,问她的第一个问题是:“你和荀谌是什么关系?”

荀攸笑了一下:“从血缘关系上来说,我应该叫她一声姑姑。”

曹操点点头:“难怪我见她觉得眼熟,她又说和我没见过。应该是我见过你的原因。”他顿了一顿,又问,“那我是什么人?”

“您是大魏集团的曹操曹总裁。”

曹操看了袁绍一眼,他垂着头没有说话,脸色变得有些阴郁。

“那他是什么人?”

荀攸回答道:“他是我们最大竞争对手袁氏的老板袁绍。”

曹操笑了笑,笑容里多少带了点苦涩。他突然理解了袁绍那日带着眼泪的笑容。原来他们之间的确不是朋友,也不是恋人,而是竞争公司的对头。原来包括从医院里接他回来骗他是自由职业者也是故意的。只是他一厢情愿地只看到了他对他的好,不知道好的伪装下是欺骗,反而误以为他们是爱人。

荀攸接着说:“我这次找到这里就是来接您回去的。公司里的大家都很想你。”

曹操顺着楼梯走下楼,看也没看袁绍一眼:“那就走吧。”

袁绍依旧沉默着。倒是荀攸关切地问了一句:“您不收拾一下吗?”

曹操摇了摇头,抢先一步走出了门外。别墅的门口果然停了一辆私家车。荀攸打开车门让他坐了进去。汽车飞快地向远处驶去,身后别墅很快缩成视线里一个小点。曹操心中突然翻涌起强烈的无力感,那块铅依旧堵在他的喉咙口,吐不出咽不下。窗外景色飞驰,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想起了很多,但再留神细想的时候却什么也捉不住。

万千的思绪终于化成了一个念头,袁绍既然把他带回来,努力编了一整套的谎话留住他,那应该在他离开时至少也要挽留一下他。

但他没有。

曹操没想到他到大魏集团后第一个见到的居然是司机王垕。他局促不安地坐在总裁的会客室里,一见曹操进来就腾地站起身,然后递给他一样东西。

曹操定眼一看,是一部手机,款式比袁绍给他的那部翻盖要新得多。见他面露疑惑,王垕用蹩脚的乡音解释道:“这是那位袁先生给俺的。俺本来捡到这个后要把这个东西还给你,可他就让俺收着,还说以后就不要和你们见面了。”

原来连手机坏了这种话也是假的。曹操接过手机有些自嘲地笑了笑,这个人的话还有一句是真的吗?

“俺虽然拿了,但良心还是受不了。正好荀小姐找到俺,俺就说把一切都说了。”

曹操握着手机沉默了一会,突然问了一个问题:“你那天,为什么要打电话给袁绍?”

王垕不明所以,回答道:“因为那时候你就在和他电话啊。我捡到手机后看到界面就回拨了。”

曹操心头唐突地跳了一下,恍惚间似有无尽回忆涌进脑海。

其实这不过是一个再俗套不过的故事。

两个少年青梅竹马一路从高中相伴着走到了大学。他们结识了袁术公孙瓒等一干人,于是便有了那张合照。

毕业后袁绍进入了他家族企业,他跟着他,做了他的帮手,顺便地也住进了他的别墅。

他们谁也没有说那个爱字,谁也没有公开承认他们是恋人,但一切仿佛都顺理成章,他们在长桌前共进晚餐,在书柜前交流心得,一起手拉手逛热闹的街市,路过大头贴机的时候袁绍会拉着他进去拍照,没等曹操答应他就飞快地投了几个币按下了按钮。

后来怎么样了呢?不过也是俗套的剧情。他和袁绍就原始集团未来的发展出现了分歧,他认为应该袁氏那些传统产业已经没落,应该尽早砍断冗余部门谋求转型。

袁绍在这个时候却显得犹豫不决起来,他知道曹操说的是困扰袁氏多年的弊病,但真要改变它触动了太多人的利益,这些都是袁氏的元老,他不能不顾及他们的感受。

“那你这样就是慢性自杀。”曹操不满他这样的优柔寡断,“你不是看不见这些问题。你早晚要斩出这一剑不是?”

“你不懂。”袁绍皱着眉头摇头,“我们袁家历尽四代人的积累才有了今天。这不是随便斩一剑,这是割掉我们的大动脉换血,哪里是你说得那么容易的事。”

曹操气道:“是不容易。但你根本不想去做,那就永远办不成!”

袁绍无奈道:“我不是不去做,只是这需要时间。”

曹操冷哼了一声:“时间?你以为你有多少时间?袁氏是因为雄厚的家底在行业内领跑,但现在新风口已经出现了,肯定会有不少企业投身于此,他们赶超你也只是时间问题。”

他们这次的争吵异常激烈,但最终也没有争出个结果来。

最后袁绍叹息着说:“阿瞒。你不懂我的难处。”

“我懂你的难处。可我不愿让你的难处变成我的难处。”曹操也只是回以一笑,“还有,不要叫我阿瞒,我从高中起就讨厌这个小名。”

再后来,他带走了自己的核心团队离开了袁氏创立了大魏。他没有带走的是别墅里卧室的陈设,没有带走满满一柜子的书,没有带走存留着少年时光的旧手机。他把这些全都丢给了袁绍。

既然他不愿斩出这一剑,那就让他来吧。他们之间的回忆就像袁氏集团一样庞大又冗余。同样和他的公司一样,他们也没有时间了。

他们在商场上站在了对立面。大魏成了袁氏最大的竞争对手。没有人比曹操更清楚袁绍的弊病,终于大魏的市场占有率超过了袁氏。

听到这个消息是曹操在过马路,鬼使神差地,他给袁绍打了一通电话。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仿佛在证明什么,又仿佛在挽回什么。他不知道他这么做是一时的负气,还是真正想和袁绍倾诉这么多年在他心里的话。又或许只是一种不知名的情绪在他的胸腔里冲撞,促使他拨通了旧日好友的电话。

他心思重重,以至于没看到旁边一辆货车跌跌撞撞向自己冲来。

走出大魏大门的时候,曹操在路边看到了一辆熟悉的车。袁绍从车里走出来,望着大魏集团的楼顶,神色不清。

曹操轻声喊了他一声。

袁绍看见他,有一瞬间的慌乱,下意识想钻进车里。

曹操上前几步,伸手拦住了他。眼神交互的一瞬间,袁绍笑了笑道:“你都想起来了。”

曹操点了点头。

袁绍索性也不躲了,有些苦涩地笑了笑:“你大概觉得我这个人很可笑吧。”

他语气里充满酸楚:“我天真的以为你的失忆能让我们重新开始,所以我骗了你,强行抹去你离开后的一切,强行隔断你和大魏的联系。我用我们的过去拴住你,但你还是走了。你和之前一样,没有给我时间。”

失意后在医院的第一面,曹操问他的名字,他说:“既然你不记得,不妨我们重新认识一下。”

重新认识何其困难。他以为他们再不会有时间了。但上天用一场失忆,偷偷馈赠了他们一段。

曹操也笑了笑,对着他眨了眨眼睛:“你怎么知道这不是新的开始呢?”


2022-05-10 17 11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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